封面新闻记者 刘秋凤

“时间就是金钱，效率就是生命。”深圳蛇口微波山下的著名口号，依然让人记忆犹新。

追溯这句话的源头，来自于金紫荆星章、改革先锋奖章获得者袁庚。他率先提出这一突破思想束缚、具有强大感召力的改革口号，创办培育了我国第一个外向型工业园区——蛇口工业区，成为我国改革开放“排头兵”。

在那个闻富色变、谈钱脸红的年代，喊出这句口号，这份敢闯与担当，实属不易。

1980年，袁庚(左)在海上考察蛇口。(资料照片)

1978年，主持招商局工作的袁庚，率先提出要在毗邻香港的广东宝安县(今深圳)建立一个外向型的工业区，选址蛇口。这比中国改革开放的标志事件——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还早2个月，比经济特区成立早一年多……

一份触目惊心的报告：

与中央试图改革的愿望不谋而合

翻开袁庚的履历，就如翻阅一本中国经济华丽转身的现代史，他的人生极具传奇色彩。

1917年4月23日，袁庚出生于广东宝安，1938年参加革命，1939年3月加入中国共产党，同年加入惠宝人民抗日游击队，在东江两岸和港九地区开展抗日游击战。曾任广东人民抗日游击队东江纵队军事教员、联络处主任、驻香港办事处主任，第四野战军炮兵团团长。1953年，外派到中国驻印尼雅加达总领事馆任领事。

1978年6月，袁庚受时任交通部长叶飞委派，去香港调查招商局的经营情况。

招商局是国家驻香港的大型企业集团，也是中国民族工商业的先驱。很少有人知道，招商局曾投资创办了中国第一批工商企业：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航运企业，中国第一家大型煤矿——开平矿务局，中国第一家大型钢铁煤炭联合企业——汉冶萍厂矿公司，中国第一家大型纺织企业——上海机器织布局，中国第一家银行——中国通商银行，中国第一家保险公司——保险招商局等等。

“内地与香港在财政方面一对比，反差太大了，到香港一看很伤心。”袁庚说，1950年，招商局起义时有13条船，船王包玉刚只有两条船;到1978年，包玉刚成了世界船王，拥有2000万吨的船队，而此时的招商局却一条船都没有了，破败不堪。“看到一个企业变成这样，心里非常难受。”袁庚说，有了香港做参照，很多问题就变得清楚了。

1978年10月9日，他写了一份报告，在这份《关于充分利用香港招商局问题的请示》中提出：“面向海外、冲破束缚、来料加工、跨国经营、适应国际市场特点、走出门去做买卖”，字里行间溢出一股不可遏制的跃跃欲试的渴望。

袁庚没有想到，三天后，中央几位主要领导便圈阅了这份请示。这份在当时看来触目惊心的报告，与中央试图改革的愿望不谋而合。

一句著名口号：

“写这标语时，我是准备‘戴帽子’的”

在深圳蛇口，“时间就是金钱，效率就是生命”的口号无人不知。

1984年，这个在蛇口工地上耸立起来的标牌像一声“春雷”，之后还曾在天安门广场的国庆巡游队伍中出现过。在此期间，也因为袁庚用4分钱的奖金买效率的故事在全国闹得沸沸扬扬，他还因此被冠上了“要钱要命的资本家”的恶名。

在蛇口这个2.14平方公里的“实验室”里，袁庚冲击着当时的两个禁区：市场经济和行政体制。每次冲击，都拨动着人们敏感的神经。

中国发展经济的路该怎么走，在当时存在极大争议。表面上看这是经济问题，事实上却是政治角力。那时，没人敢提市场经济，更没人敢提政治体制改革，认为这都象征着资本主义。1992年邓小平南巡前，深圳特区一直处于“姓资”还是“姓社”的争论漩涡中。要冒天下之大不韪，难!难!难!

但袁庚敢!

袁庚把对市场经济的诠释浓缩在“时间”和“效率”的概念中，通过一句口号喊出来——时间就是金钱，效率就是生命。这句口号在当时惹来了非议：社会主义建设怎能沾上铜臭?这是资本主义的口号!它成了当时“姓社姓资”争论的火力集中点。

袁庚生前曾说：“写这标语时，我是准备‘戴帽子’的。”

不同年代出现在深圳各处的同一个口号。(资料照片)

一个经济发展的奇迹：

40年来GDP从2.7亿元增至2.77万亿元

1979年，在党中央的领导下，袁庚执掌的招商局在深圳蛇口创办了中国第一个外向型的工业园区——蛇口工业区。

“那时候的蛇口真可以说是穷乡僻壤，淡水只有两口井，经济发展硬件、软件的基础都很薄弱。”招商局集团有限公司研究部原总经理梁宪回忆。

就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，牢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，时任蛇口工业区负责人袁庚等共产党员“逢山开路、遇水架桥”，以改革创新的精神、勇于担当的作为，炸响改革开放的“开山炮”。

蛇口工业区创办以来，在袁庚的带领下，不断解放思想、大胆实践，提出了一系列与市场经济相适应的新观念，开展了一系列体制机制的新变革，采取了一系列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新举措。

如今，在深圳蛇口的招商局历史博物馆内，一幅《香港明细全图》见证了这一改革历程。这张地图南头半岛上的铅笔印记至今清晰可见，在半岛尖上一块名为蛇口的地方，开发了中国第一个对外开放的工业区——蛇口工业区。

40多年来，从一座落后的小镇发展成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国际化大都市，深圳的地区生产总值从1980年的2.7亿元增至2020年的2.77万亿元，经济总量位居亚洲城市第五位。

在盘点了全球超过4000个经济特区之后，英国《经济学人》用“若干成功典范中最突出的一个”来形容深圳。

晚年的袁庚，常常请司机带着他在蛇口港区、赤湾港区和妈湾港区沿路看下去，带着欣喜和满足。

2016年1月31日，这位传奇老人走完了99岁的一生。而后，袁庚被授予“改革先锋”“最美奋斗者”等荣誉称号。世上再无袁庚，但中国敢闯、有担当的改革人仍在前赴后继。

【参考文献】

袁庚：改革精神照后人 新华社客户端 2021年6月5日

袁庚：将蛇口比作一根试管 《海南日报》2008年10月26日

袁庚：改革开放急先锋 《扬子晚报》 2008年3月27日

“改革先锋”袁庚：时间就是金钱，效率就是生命 《羊城晚报》2021年6月8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