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面新闻见习记者 周翼 记者 席秦岭 肖洋
“好人好马上三线,备战备荒为人民,时代号召下,上百万的建设者打起背包,跋山涉水,从全国各地奔赴大西北、大西南,构筑起新中国的西南钢都。”这是今年9月在央视一套开播的电视剧《火红年华》开篇的一段话。
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,在广袤的中西部地区开展了一场大规模的国防、科技、工业和交通基础设施建设,称为三线建设。钢铁,是现代工业之基。位于川滇交界、金沙江畔的攀枝花,近矿、近煤、近水,在这里建设钢铁工业基地有独特的优势。
天南海北的几十万年轻人响应号召,带着满腔热血奔赴祖国大西南,开启了筚路蓝缕的创业征程。
“天当罗帐地当床,金沙江是大澡堂。”“三块石头架口锅,帐篷搭在山窝窝。”这是“攀一代”建设者们真实的生活写照。
“小路巴掌宽,机器要上山,咋办?一声喊:抬上肩!”建设者们把无尽的豪情壮志挥洒在金沙江畔的工地上,通路、通水、通电,一项项任务相继完成;攻矿、攻煤、攻水泥,一个个难题不断克服。
电视剧《火红年华》播出后,三线建设那段峥嵘岁月里一个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再次被拾起……
“五一号”蒸汽机车
“五一号”蒸汽机车 当年是他从唐山押运回攀枝花
时至今日,走进攀枝花中国三线建设博物馆,广场右侧有一辆黑色外观的蒸汽机车头停靠在铁轨上,十分醒目。
今年76岁的薛启奎,1969年从辽宁鞍山来到攀枝花,曾任攀钢运输部主任,是三线建设者中的一员,当年,这辆蒸汽机车就是由他负责,从唐山运回攀枝花的。
薛启奎老人
“这列机车在当时承担着非常重要的运输任务。”据薛启奎介绍,1971年,他负责将蒸汽机车押运回攀枝花,那时铁路速度还很慢,从唐山到攀枝花,沿路走走停停,同时还要边开边检查车辆各项指标。最终,前后花了20多天时间,机车才安全抵达攀枝花,投入到攀钢的生产建设中。
蒸汽机车抵达后,攀钢视若珍宝,挑选了厂里最优秀的乘务员组成青年包车组,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生产运输任务。如今,在这辆车上,还能清晰地看到“320青年包车组”两行大字。
1976年,“320青年包车组”作为安全先进代表,参加了全国安全工作会议;1995年,这辆机车被全国总工会命名为全国“五一号”蒸汽机车,成为冶金运输战线上的一面鲜艳旗帜。
时光荏苒,这辆蒸汽机车在攀钢服役达41年后,2012年6月26日,机车停止使用并封存。2015年3月,攀枝花中国三线建设博物馆开馆,机车被停放至博物馆保存,为前来参观的游客,讲述那段激情燃烧的三线建设历史。2020年9月,经国家文物出境鉴定四川站专家评估定级,认定攀枝花中国三线建设博物馆4件馆藏藏品为国家一级文物,其中就包括这辆蒸汽机车。
“我每年都会来看看这辆机车,就像看望自己的老伙伴,感觉很亲切,也时常能想起自己当年参加三线建设时的样子。”薛启奎说,“现在的攀枝花瓜果飘香,是有名的康养胜地,攀钢也发展成了大企业,百年辉煌,三线荣光,能成为三线建设的一员,我深感自豪!”
为从“呆矿”炼出铁水 张庆生等进行了千余次试验
攀枝花铁矿,是国内外罕见的高钛型钒钛磁铁矿,在冶炼过程中渣铁粘稠不分离,曾被很多外国专家断言是“呆矿”。
已80多岁的张庆生老人,是当时冶金部“攀枝花钒钛磁铁矿高炉冶炼实验组”的8位女将之一,也是打开攀枝花“宝藏”的“108将”之一。
年轻时的张庆生
1964年,毕业于重庆大学冶金专业的张庆生来到攀西地区,成为一名光荣的三线建设者。住席棚子,睡木板床,喝江水,和其他建设者一样,这也是张庆生当年参加三线建设的日常。“每次回重庆,我都要带回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,手纸和明矾更是必需品,生活条件确实艰苦。”张庆生回忆说,“那时候还有个别男学生当了逃兵,我觉得我不能退缩,只要心里没有私心,就一定能战胜困难。”
用普通高炉冶炼高钛型钒钛磁铁矿,这是一个世界性技术难题。试验、失败,改进、再试验、再失败……就这样,张庆生跟随其他专家先后辗转北京、承德、西昌、攀枝花等地,在不同条件下进行了1000多次试验,最后终于取得了成功。
1970年6月29日,攀钢一号高炉第一炉铁水,犹如一条金色游龙从出铁口飞出。从此,攀西资源宝库的大门被打开,建设者们创造的普通高炉冶炼钒钛磁铁矿新技术,颠覆了“呆矿”“不能冶炼”的论断,书写了“攀枝花传奇”。
张庆生老人
“我到现在都记得出铁时的场景,好多人在欢呼,敲锣打鼓地庆祝。”张庆生回忆,“那一刻就觉得,之前所有的辛苦付出都是值得的。”
他参加建设的成昆铁路 至今仍是西南交通“大动脉”
说起三线建设,就不能不提成昆铁路。这条始建于1958年的铁路线,时至今日依然是西南地区的交通“大动脉”。
时光回到56年前的1965年,身为铁道兵的郭广洪跟随部队,第一次来到攀枝花。“一片荒凉”,这是郭广洪到达后的第一印象。“不过大家都觉得很兴奋,因为三线建设是响应国家的号召,备战备荒为人民,能参与就是一件让人自豪的事情。”已84岁高龄的郭广洪,讲述起那段峥嵘岁月,依然是如数家珍。
郭广洪老人
到1966年,成昆铁路轨道铺设工作已经进入白热化。“当时其中一段,有一条隧道进口处发生了塌方,这对抢施工进度产生了很大影响。”郭广洪回忆说,“为了尽快抢通隧道,那一年的探亲假我都没休。”
成昆铁路全长1096公里,有600多公里位于高山深谷之间,要跨越大渡河、金沙江等河流,地势险峻、地形多样、地质复杂,线路所经区域有“露天地质博物馆”之称,被誉为“象征20世纪人类征服自然的三大奇迹”之一,施工难度可想而知。
当时,“人海战术”是最主要的修路方式。郭广洪就是“人海”中的“一滴水”。每天日出前上工地,用肩挑背扛的方式修路,日落后下工地,喝明矾沉淀后的金沙江水,睡木板搭建的简易床。
据不完全统计,1964年到1970年,有超过2100名铁道兵牺牲在了筑路一线。30万铁道兵,以“一公里一忠魂”的无畏付出,打通了这条川滇大通道,留下了铁路史上浓墨重彩的“成昆精神”,结束了我国西南少数民族地区2000万人行路难的历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