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面新闻记者 杜江茜 马梦飞 徐瑛蔓 自贡摄影报道
在粉丝量达到2000万之后,“蜀中桃子姐”觉得自己并没有太大变化。
四川自贡荣县,依旧是那个夏天会晒豆子的小院儿,那个夫妻俩人一个生火一个炒菜的灶台,总是乐呵呵的老公,和一大家子人围坐一起的日常。
在视频之外的更多时间里,“蜀中桃子姐”是农村家庭妇女龚向桃。于她而言,从2018年开始将生活日常分享到网络上,到两年内粉丝量突破2000万,再到创立个人品牌、开始直播带货。这几年,数字时代改变了她的生活,向她打开了更大的世界。
她荣获了荣县首届优秀乡土人才称号,被选举为自贡市政协委员,还是当地的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。去年,她成为了成都大运会的“大运好礼推荐官”,肩负向世界送出成都祝福的使命。
“有时候还是会觉得跟做梦一样。”7月6日,坐在被绿树农田怀抱的自家小院里,龚向桃在和同事一起复盘前一天的直播。
曾经,她会在面对镜头时,因为不知道怎么和网友交流而无措,如今,她在思考要不要在视频里加入点原料采购和产地内容,“用我们家人的话说,就是‘可视化供应链’。”
顿了顿,她又转头问丈夫包立春,明天要不要去地里摘点玉米回来做一锅玉米粑,到时候顺便拍个视频。
桃子姐还是那个桃子姐。
她对现在的生活感到满足,觉得未来可以尝试的还有很多。
“蜀中桃子姐”龚向桃
线上线下的理想生活
如今,龚向桃用来直播的小院儿,在一年前还是他们家的猪圈。曾经,接近50平米的农家院落,最里面养猪,往外走喂鸡,为了安全,闲人勿进。
“最开始我们直播的那个房间,也是喂猪的。”作为这个家的男主人,包立春总是会用自豪的语调介绍着,在“蜀中桃子姐”还只是龚向桃的年月里,他们每年靠着喂猪、卖猪肉、干农活,日子过得也很开心。
对于这户人家而言,奇妙的际遇有线上线下两个版本。
在线上流传的“逆天改命”的版本里,最普通的乡村人家因为在网络里受到大家喜爱成为头部网络达人。这些年,他们视频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厨房,已经从最初的昏暗简陋,到现在被贴上瓷砖,装上煤气灶,安上热水器。家里的两个孩子在网友们的眼皮底下长高长大,亲戚朋友们也早就习惯了串门时被镜头随意记录。那些钓鱼的鱼塘、干活的农田、硕果压弯枝头的李子树,蝉鸣鸡叫的四季,已经成为诸多网友熟悉的景致,甚至就仿佛是他们的生活日常。
龚向桃和包立春
“因为真实吧,我们本来的生活是怎样,发出来就是怎样的。”直到现在,龚向桃面对记者的镜头还是会有点紧张,但已经比最初的局促舒展多了。这些年,她被问得最多的问题就是有没有团队、有没有剧本、视频里的家是不是搭建的。她也总是好脾气回答着,“最开始帮着拍视频的只有自家妹妹,后来是创建了自己的品牌,但主要还是做电商。”“从来没有过剧本。这个家,也都是实实在在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。”
但不管是哪个版本,线上线下,龚向桃觉得一直没有改变的是自己对于理想生活的认知,“没有说粉丝量达到多少了,我就过什么样的生活。我觉得应该是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,你就努力去过什么样的生活。”
于是,在线下“真实生活”的版本里。获取巨大关注度的一家人,依旧过着吵吵闹闹的日子。男主人会继续在凌晨三四点钟起来去集市上卖猪肉,女主人依旧在厨房里思考着今天做啥吃啥,他们会照顾着地里的农忙,也会兼顾着蜀中桃子姐品牌的销售。
在他们公司里,大多数一线工人都是来自周边村镇的家庭妇女、下岗职工。公司除了为职工购买社保公积金,还会定期开展培训,一点点将线上线下两个世界联系起来。
“现在我每个月到手有3000多块钱,工作氛围也好,很喜欢这样的自己。”45岁的廖桂枝已经在这家公司工作了3年,离开原来打工工厂的流水线后,她介绍了更多同乡姐妹到这里,“我们会学习怎么在网上跟人交流,规范使用设备,还有打包发货等等。”
蜀中桃子姐家院外
命运的礼物
“因为在现在这样的网络时代,基本的网络知识和技能是必备的。”2019年,龚向桃开始尝试直播带货,售卖家乡及周边特色农产品、调味品等。从千万粉丝的短视频头部达人,到直播带货,似乎这是顺势而为的选择。但对龚向桃而言,抱住这份命运的礼物,是一个将自己打碎重塑的过程。
“最开始直播,我根本是不出镜的,后来出镜了,我也不知道做什么。”直播间的留言字幕跳转很快,龚向桃觉得面对手机只能看见她自己,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和网友交流。胆怯坐在直播间,一言不发的她,在众多留言中,看见了对于她能否胜任一场直播的质疑,这给了她重头学习的勇气。
“反正从那时起我就开始自己学。”龚向桃很坦诚,对比学习怎么挂链接、上产品以及回复信息等直播流程,她的从头学习,还包括了识文断字。
“蜀中桃子姐”品牌系列产品库房
“刚开始有很多字我不认识。”因为家庭原因,龚向桃小学未毕业就外出打工学艺。兜兜转转,人到中年,为了更好和网友交流,她从认字半边连蒙带猜开始,后来,网友们会给她打拼音,连音调都标注上。她觉得,自己仿佛重新回到久远的课堂上,补上了早就该经历的课程。
对于她而言,是网络给了她一场从未想象的繁盛。在这个过程中,再微小的收获,都是命运的礼物。
她记得最初拍摄视频时,她就在黑黢黢的厨房里做菜,角度光线都不懂,粉丝也只有几十万。直到2020年,一期短视频里,起早贪黑卖猪肉的丈夫包立春拉着她去钓鱼,一下子就吸引了大量粉丝关注。
随后的分享,龚向桃走出了厨房,山间人家的日常,四季农时的烟火,一点点唤起了网友们对于自己,或者是家乡的共鸣。
“有人说想到了自己的父辈,也有人说就是想看看一家人日常的生活。”这些留言让龚向桃开始思考更多,她希望自己的分享能给更多人家的味道,也希望能够带来更多创业就业的机会。
她的从头学习,有了更大意义。于是,空闲时候,她会去看别人的直播,她喜欢东方甄选的讲述。在参加政府组织的电商节等活动时,她也会跟来自各地的主播们交流学习。
她面对镜头时依旧会紧张,但她觉得自己已经自信从容很多,“因为知道自己做的事,学的东西,是有意义的。”
2022年,龚向桃在抖音平台的直播超过200场,销售“蜀中桃子姐”品牌产品300万袋,累计销售额达8000多万元。伴随着大量订单的涌入,她所在的自贡荣丰科技发展有限责任公司,已经形成成熟产业链,依托“蜀中桃子姐”品牌,带动当地就业,提高周边供应商及农户的收入。
不被裹挟的未来
龚向桃一直记得第一次直播间的订单达到一万单时,自己的激动,“这是第一次在尝试一件新事物中的收获,心情和后面的收获是完全不一样的。”
还有大头菜,在龚向桃的直播间卖火之后,不但直接解决了当地长期的销售难问题,还直接带动农户种植,让一千多户农户实现致富增收一万多元。
如今,成都大运会进入最后的倒计时。“蜀中桃子姐”品牌作为大运会指定合作品牌,公司正在筹备联名产品和活动,“就是想让全球的朋友品尝到我们的产品。”
当然,桃子姐的分享还在继续。
一件件“蜀中桃子姐”品牌产品即将发走
夏天的玉米地,李子树,和一家人的饭桌日常,她开始减少孩子的出镜了,“觉得孩子大了,要保护他们的隐私。”依然也会有对丈夫包立春的调侃,“整天不做事”,“是个‘耙耳朵’。”
一家人从没想过回应什么。
龚向桃觉得,视频只记录下这一天里的极小部分时间,在镜头之外,丈夫的辛苦和勤劳没被大家看见而已,“但我们也不用每分每秒都录下来播出来呀。”
其实,包立春也看见过那些评论,他只会爽朗一笑,“那有什么哦,有啥好介意的。”他16岁开始在市场上卖猪肉,好的坏的听了太多了,猪肉卖得快会被人议论,卖得慢也会被说是不是肉不行,“如果要和这些话一个个计较,那这日子都没时间过了。”
包立春觉得,一家人就是一家人,分工不同而已,评价的人甚至他们都不认识,何必困在其中。用他的话说,他就是习惯跟在老婆的身边,参加活动时在后面等着,直播时在镜头外候着,做饭时在灶台边烧着火。
不过,他刚刚也注册了一个自己的个人号,目前只发布了一条自我介绍,以后就是想到啥分享啥。
“等忙完这一阵了,我还是要去赶集卖猪肉哦。”夏日傍晚,站在院子里,他和龚向桃计划着。